在過去,臺灣民眾大多信奉民間信仰,幾乎家家戶戶都會燒香祭拜以及燒金紙奉納神明與祖先。金紙上面需要蓋一個四四方方的紅色印章,還要在正中間貼上銀色或金色的錫箔紙。金紙從工廠一疊一疊生產出來後,陳家三兄妹就排隊去做手工,負責嵌金和蓋章。在做這些步驟前,為了避免金紙散落,必須先在每一疊金紙的一角用電鑽鑽個洞,穿線綁起來。由於電鑽很重,一個沒拿好,可能就讓金紙歪掉、鑽破,甚至手會受傷,於是就由五年級的陳宗鷹負責這個工作,鑽完洞、固定好,再交給小妹姚光一張一張蓋印,她的兩隻小手常常沾到染劑,從紅變黑。蓋完印,他再跟大妹接手貼細部的錫箔。因為很多人搶著打工,金紙紙質又參差不齊,紙質比較好、比較厚的容易做,比較薄的紙容易黏在一起,工作效率較差,所以陳宗鷹總是帶著妹妹先去工廠排隊,搶比較好的紙多做一些。做好十二疊就算一捆,一捆可以拿到五毛的工資,每個月累積的工資一次發放。把賺的錢拿回家給媽媽之前,兄妹三人會先彎去附近雜貨店去買糖廠出產的健素糖,五毛錢可以買到一大把。他們最喜歡沒有加糖衣的健素糖那香香的味道,含在嘴裡吃,愈嚼愈香,是三人童年裡最幸福的味道。
陳宗鷹大一些之後,就開始當爸爸的左右手,假日跟著父親到山上的農園工作。他記得有一陣子家裡種鳳梨,有一甲地都是鳳梨田,他在田間穿梭,兩隻腳被鳳梨刺得傷痕累累。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中午在田邊的小工寮休息,跟父親一起煮泡麵吃。傍晚,爸爸挑著扁擔,將收成的鳳梨、香蕉或荔枝運下山,再走一段路到公車站,兩人搭最後一班公車回到田中,將農產交給二姊放在攤子賣。辛苦種鳳梨的記憶太深刻,深刻到讓陳宗鷹在外求學時幾乎不買鳳梨。他並不是不愛吃,而是會想起以前父親挑著重重的鳳梨下山,收購鳳梨的商人卻只給非常低廉的價格,因此每次看到市場上鳳梨的標價,他都覺得實在昂貴得買不下手!
那時,剛好也是臺灣「家庭即工廠」,盛行家庭代工的時期。陳宗鷹的媽媽除了幫忙農事、繼續布莊生意,可以多少賺一點錢的工作都會兼著做。因此陳家也批了手工種子項鍊,將植物種子串成項鍊的家庭手工。此外,彰化社頭出產襪子,幾乎整個社頭都是襪子工廠,代工包襪子的價格比幫金紙蓋章、嵌金箔來得好。每天吃完晚飯,他們全家都在包襪子,將每雙襪子摺起來後,用紙板撐起,再裝進塑膠袋。陳宗鷹包過上千雙各種襪子,熟練的程度,不論短襪、長襪或絲襪,都難不倒他。
就在全家人務農、布莊、擺攤和家庭代工的各種努力下,讓家中孩子可以繼續讀書。後來父母親決定把房子賣掉,搬往更遠的區域居住,用賣掉房子的錢償還債務,家中經濟才稍稍改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