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说故事方面我也遇到挑战,原因是这些故事都是听来的,很多地方要靠自己揣摩,唯一让我有把握的是,当祖父说故事给我们听时,他不只是说,而是在精神上重新经历那些故事,连情绪和细节都一起再经历一次,因此他说故事时,我们也成为故事的一部份,跟他一起感同身受。北美原住民是如此伟大的说书人,能向其中最棒的说书人学习是我的荣幸,但是要重述别人的一生是极为困难的,无论我再怎么努力,总有可能会遗漏或有不该轻描淡写之处。
另一项挑战是,祖父对自然及灵的世界是完全觉知而敏感的,我相信就算他再怎么让故事重现,一定还有许多经验是无法涵纳其中的。他那不可思议的观察力,几乎天天在我面前上演,对大多数人来说,到森林里走走就只是到森林里走走,但对他而言,那却是一趟充满自然惊奇与灵性的极乐之旅,每走几步路,他就能指出我在物理层面上未曾察觉到的无数事物,至于我在灵性层面上错失的更是多到令人气恼。这也让我常常想到,祖父一定有很多珍贵经验没有放进故事里,如果否认这部分的可能性,我想对祖父来说是不公平的。
写这本书是我所面临过最艰巨的工作之一,原因不仅是我需要花无数时间翻阅尘封已久的日记,以重新唤醒记忆,也不只是我必须一而再、再而三地重返我听故事的地方──纽泽西州的松林荒原(Pine Barrens),主要是我有种愧疚感,我为自己企图转述他的故事感到愧疚,为自己的力有未逮感到愧疚,也为自己可能在故事的挑选上做错决定而感到愧疚。我唯一能做的,就是听从自己的心,然后尽力做到最好。